- 刘宗义
- 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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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战略自主
第17届香格里拉对话会于6月1日至3日在新加坡举行。莫迪作为“香会”举办以来首次出席的印度总理发表了主旨演讲,系统阐述了印度对亚太地区局势、“印太”战略及中印关系的看法。与过去的强硬姿态相比,莫迪总理的身段已经放得相当柔软。莫迪更多地强调了与中国的合作,将中国定位为“关键伙伴”,称赞两国在管控分歧和确保边境和平方面展现了成熟和睿智,认为只要中国和印度互信合作,互相体谅彼此利益,亚洲和世界的未来就将更加光明。
同时,莫迪的讲话也对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提出了批评,且对“印太”战略提出了与印度以往政策宣示和外交行为大相径庭的说法,令西方媒体大失所望。在此次讲话中,莫迪似乎尽量避免提及美日澳印“四国联盟”。他将“印太”定义为一个地理概念,而非战略概念,并且认为所谓的“印太地区”没有排他性,“不是一个谋求主导地位的集团,也决不会针对任何国家”。莫迪在“香会”上的主旨演讲与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在会场上对中国充满“火药味”的攻击,以及美国在“香会”之前迫不及待地将“太平洋司令部”改成“印太司令部”的做法形成鲜明对比。
莫迪在“香会”上的讲话,尤其是其对中印关系和“印太”战略的说法,表明莫迪政府的对外政策从其过去近四年的立场上有所回调。印度政府的对外战略向2012年出台的“不结盟2.0”回摆,至少莫迪口头上的说法给人以这种印象。印度对外战略的这一调整,从莫迪与习近平主席举行武汉非正式会晤、访俄与普京总统举行索契非正式会晤,以及参加上海合作组织青岛峰会等几个事件上可以得到印证。莫迪总理与习近平主席在武汉会晤时,重申印度将坚持“战略自主”原则,而“香会”上的演讲则相当于印度政府正式向国际社会表明了这一姿态。
对外战略调整
印度对“印太”概念的立场集中反映了印度处理与中美两国关系的态度。在辛格政府时期,印度国内有相当多的战略精英拒绝接受“印太”概念,认为印度素有不结盟外交的传统,应该更多地在诸如东亚峰会、东盟这样的开放性多边框架下与多个国家开展合作,依照国际法确立自由航行和解决海洋争端的规则,实现自己的战略目标,并保持外交独立,避免被绑在美国的战车上。因此,辛格政府的文件中尽管出现过“印太”这个词,但主要强调在“印太”地区建立“多元、开放、包容的”安全架构,而不是建立以联盟为基础的组织严密的架构,淡化了与美国结盟、排斥中国的政治意涵。辛格政府主张“印太”新架构应在保证其“战略自主”的前提下,致力于实现地区稳定,建立议题导向的地区治理机制,促进主要贸易和投资渠道,以推动国内经济结构调整。
然而过去近四年的时间里,印度政府没有把握好平衡。莫迪上台后,印度对华态度发生较大转变。与辛格总理相比,莫迪总理明显更加喜欢“印太”这一表述,并且认为在“印太”地缘战略中印中两国是竞争对手。印度方面认为当前世界秩序,尤其是亚洲国际秩序正处于急剧变动之中,中国对外政策引起了亚洲地缘政治的失衡,因此莫迪政府在对外政策和周边布局中突出了“制衡中国”的一面。莫迪将“东向”政策升级为“东向行动”政策,积极介入南海事务,加强与日本、越南、菲律宾、新加坡等国家的双边军事国防合作,加强与美国、日本、澳大利亚等国的三边或多边战略军事合作。
特朗普上台之后,美国退出TPP,特朗普对外政策的不确定性使得印度担心美国亚太政策变化将弱化其亚太联盟体系,从而有利于中国,对印度的地区角色产生影响。然而印度凭一己之力又难以维持亚洲力量平衡,因此莫迪政府宣称要成为维护“印太”地区权力平衡的领导力量,组建有利于势力均衡的联盟。拉贾-莫汉等一些印度知名战略家呼吁将日澳印三边副外长对话机制升级为实质性合作机制,建立日澳印同盟,向中国和美国发出强烈信号,以拉拢美国,制衡中国。
印美在印太战略上的分歧
与奥巴马政府的“重返亚太”政策中印度的定位相比,特朗普的“印太”政策更加强化了印度在军事战略方面的重要性,美国前国务卿蒂勒森强调美印“下一个世纪”的战略伙伴关系,把美印军事关系提升到战略高度,这一点在特朗普政府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反映得非常明显。
莫迪政府及其智库对美国关于“印太”以及印度在美国“印太”战略中的地位并不满意,这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首先,美国将印度看作全球领导力量和更重要的战略与防务伙伴,支持印度在印度洋安全问题上以及在更广阔的地区发挥领导作用,积极促进美日印澳四边合作,印方虽然对此表示欣赏,但对于美国方面关于“印太”的狭隘定义感到不满,认为美国对印度作用的设想只是在东南亚和西太平洋充当制衡力量,忽视了印度在波斯湾、阿拉伯海以及其它印度洋沿岸地区的利益。所以在这次“香会”上,莫迪关于“印太”的定义是从非洲的东海岸到美国的西海岸,而不是像美国说的那样,“从印度西海岸到美国西海岸”。莫迪关于“印太”的定义明显表达了对美国的不满。
其次,印度方面认为美国新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的重点之一是经济安全,印度希望“印太”战略有经济合作机制支撑,以抗衡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但在经济合作方面美国却没有多边合作计划。印度希望美日等国为“印太”战略提供金融机制支撑,通过日本政府开发援助(ODA)和美国的海外私人投资公司及进出口银行等机制撬动美日等国的私人资本,向南亚和印度洋地区投资,抗衡中国的“一带一路”。美国显然没有这个能力,美国自己还想吸引资本回流,以实现其“再工业化”。虽然美日澳印四国也在积极酝酿为“印太”战略提供经济金融支持,但目前仍仅限于口头上。这是印度海军参谋长兰巴上将前段时间将美日澳印四国合作说成经济贸易合作的原因。
莫迪对华政策再调整
促使印度对其“印太”战略做出再调整的真正原因,还是2017年夏天的洞朗对峙以及2018年1月的马尔代夫国内政治动荡。过去近四年来,印方认为强硬姿态将迫使中国让步,企图通过制造舆论压力、赢得美国支持、触碰中国敏感领域等制造麻烦的方式解决印方认为关键的问题,在边界、台湾、达赖等问题上不断挑衅,其顶点就是洞朗对峙。洞朗对峙使中印两国濒临军事冲突的边缘,而美日等国连支持印度的声明都没发一个。通过这两个事件,印度高层对中印两国实力对比的认识发生了根本变化,莫迪等人认识到其过去几年的对华政策偏离了正常轨道。当然,莫迪政府之所以在这个时机改变其对华政策及“印太”战略,也与国内政治选举、经济发展状况及特朗普的对外政策密切相关。印度对华政策及其“印太”政策的再调整是战略性还是战术性的,仍有待观察。莫迪在参加“香会”之前访问了印度尼西亚,与佐科总统签署15项协议,提升两国战略关系。两国誓言加强国防与海上合作,包括计划在印度尼西亚濒临马六甲海峡的地方建设战略军港沙璜港。也是在“香会”之前,印度海军访问越南,与越南海军举行了联合军演。莫迪虽然在“香会”上没有提及美日澳印四国安全对话,但这一机制仍将存在,并且仍会举行会议,商讨四国如何合作。四国军事联盟才是“印太”战略的核心所在。印度也会继续努力将“印太”战略由一个安全网络扩展为由安全和经济合作两根支柱支撑的战略,并大力加强与日、澳、新加坡、英、法等国的合作,借助日印倡议的亚非增长走廊等机制扩展其势力范围,通过所谓的国际法和国家规则限制中国的影响力。印度总理莫迪目前确实对中国放软了身段,但中国方面应“听其言,观其行”,认真考察印度在“印太”地区的外交行动。谁能知道莫迪政府当前的对华政策和“印太”战略再调整是不是印度版的“韬光养晦,有所为”呢?
文献来源:天大报告 第13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