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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评 COMMENTARY
被挟持的公投
龙静 2017-01-06
2015年7月5日,希腊通过全民公投的方式拒绝接受三驾马车提出的纾困计划方案。公投再次成为欧洲政客近年来乐于挥舞的利剑砍向了团结性本已脆弱不堪的欧盟。
回顾欧盟的发展,欧洲一体化道路走向坎坷的一个重要节点也是源于一场公投:2005年,作为欧洲一体化动力引擎之一的法国在全民公投中对欧盟宪法草案投了否决票。随后,荷兰民众也在公投中高票否决了宪法草案。法国与荷兰的投票结果导致欧盟宪法流产,取而代之的是在一体化程度上做出退让的《里斯本条约》。2012年,在金融危机中受到重创的爱尔兰也曾就欧盟财政协议举行公投。今年5月,英国保守党再次上台,继续推动英国就欧盟成员国身份进行全民公投的法案。这些公投或公投议案看似在以一种最为直接、公平、公正、公开的民主方式,将国家最为重要的政策决定大权交付到了每一个公民的手中。
此次,希腊极左翼联盟作为执政党推动的公投也打着同样的旗号:希腊总理齐普拉斯宣称交由民众决定是否接纳债权人的建议来换取救助资金。其真正的目的则是希望借用公投体现出的民意来增强自己在新的纾困谈判中的地位,迫使三驾马车让步。
然而,采用公投来决定国家在危急时刻的方向,无异于一场政治上的豪赌。如果说齐普拉斯握在手中的赌本是一千万希腊人的民意、希腊退出欧元区的风险,那么赌桌对面的三驾马车更为在意的则是对希腊让步可能在整个欧元区,欧盟乃至世界引发的恶劣的连锁效应。对于欧元区内德国、法国等主要债权国而言,希腊的违约,很可能会导致国内纳税人对于整个救助计划和设立纾困基金的不满;对于纾困计划的其他受援国而言,希腊的违约行为如果得到的不是严惩,反而是让步,那自己对计划中的改革、紧缩等条款的认真执行则失去了意义。这些国家也可能纷起而效之,挟民意,弃协约,步希腊的后尘;从欧盟层面里看,希腊极左翼联盟的做法无异于给了欧盟内存在的各个反欧元、反欧盟的激进政党一针强心剂,“激励”他们在各自国家内借此造市,获得更多的民众支持,危及当前欧盟内以中间偏左或偏右翼为主要执政党的政治光谱,进而干扰欧洲一体化进程。这样的政党包括英国独立党、西班牙社会民主力量党、德国新选项党以及法国的国民阵线等等。
然而,被奇普拉斯用“勒索”、“敲诈”这样的词汇煽动起来的广大希腊民众未必意识到上述情势。在这场仓促而来的公投中,民众是否具备相应的专业知识素养、是否全面正确地掌握信息……等等因素都决定了最终的结果。事实上,大多数民众不具备长远的战略眼光来看待这场危机的根源,而更多考虑的是保护自身利益和眼前利益:很多民众担心的是养老金的缩减和政府税收的增加。
因此,虽然从公投结果来看,齐普拉斯获得了他想要的“NO”,但实际上可以给新的谈判创造的回旋空间并不会有多大。
有不少研究欧盟的学者认为,欧盟的合法性并不来自于投票箱,而是一体化不断取得进展带给民众的各种福利,例如免除关税、取消边境的便利。然而随着这个庞大的超国家体逐步朝着政治、金融等核心领域一体化的方向发展,一体化福利不再那么显见,“见效期”也在不断拉长。面对这种情况,欧盟各国的执政者需要的是更长远的战略眼光,更卓越的决策智慧、更坚定的担当勇气。将并无法律规定必须交由全民公决做出的决策交付给公投,表面上看是“还权于民”,但实质上,却是执政者缺乏政治远见、逃避政治责任的“懦夫”行为的表现。如果说公投结果给欧盟经济带来的负面效应是短期的,可控的,那么,滥用公投、挟持民意可能给欧洲一体化进程带来的是更深远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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